很高兴知道你能如愿修读社会工作课程,因为你向来都关心社会上有需要的人,对弱势群体的处境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乐于助人的性格,对你成功从事社会工作专业有决定性的影响。你为了好好装备自己,提出一个很最重要的问题:怎样学好社会工作专业?很欣赏你人真好学、全力以赴的态度。你既然选择以服务社群为终身的事业,加上你的意志坚决,只要你好好把握学习的方法,并持之以恒,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个杰出的专业社会工作者。
你知道专业社工必须具备丰富的知识、灵活的技巧,以及符合社工价值观的待人态度。社会不断改变,问题也越来越复杂,社会越进步,对生活素质的要求越高,对专业服务的要求也自然提高,要在社工专业上建立一番事业也不容易。过去你曾遇上的学习困难,主要是生理、心理和环境方面。如今你将有必要掌握全新的学习方法,一方面因为大学跟中学不同,要求独立思考、批判精神;另一方面,社会工作不是纯学术科目,更是讲求运用自身、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专业。评估学术科目的水平有好几种方式,各有相称的学习方法。考多项选择题和短题目所需要的技巧是记忆、分析、分配时间、个人努力;考长题目须加上宏观及微观分析、创意、组织,和批判地接受讲师的观点;协作计划还须加上团队工作技巧。但是社会工作的面谈却要求社交技巧、面谈技巧;协助服务对象解决问题所需技巧更多,不可能在此全部列举。但我想谈谈提升技巧运用能力的学习方法。学习技巧的过程大概经历以下四个阶段:
不知不能;
知而不能;
自觉能做;
炉火纯青。
你可以通过阅读书籍、看示范、听讲解、看光碟等方法直接获得有关技巧的知识,从不知而知,知道要做什么(what)和做的步骤(how)。但这是吸收知识(learning by absorbing)的方法,不能保证你可以在一个类似或全新的处境中运用该技巧,这就是知而不能。
要从第二阶段提升至第三阶段,要用两种不同的方法。第一种方法是实践中学习(learning by doing)。对于社工学生来说,在正式实习前的课堂上与同学们操练技巧、反复练习、纠正错误,是必要的方法。因为学生不能在未达到自觉能做的阶段及随便用该技巧于服务对象身上,因为这样做不但违反社工专业守则,也有可能伤害服务对象。在导师的指导下与同学们操练,可以令自己完成第二阶段。要经历第三阶段,首先要靠实习(practicum),因为社会工作服务对象都不一样,面对的处境也不同。实习是在真实的处境中,尝试与自己不太认识的服务对象一起解决问题,对社工学生来说,是最具挑战性和最高难度的实际操作,因为学生要在具体处境中(如带领小组、个案面谈、动员社区),配合自己所掌握的理论知识(如分析小组的发展、处境、评估小组成效等),才可以更进一步了解服务对象及其身处的环境,对症下药,适当地运用各种技巧。两三次实习表现均良好,你大概进入第三阶段。
提升至第三阶段的另外一种学习方法,就是通过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学习(learning by interacting with others ),这种方法强调在与别人交流互动中学习,通过学生之间交流、或师生之间相互讨论,因应不同处境调节有关技巧的选择、运用、增减、配合、重复,达到能在类似或大致不同的处境下准确地运用该技巧的目的。这个过程既强调技巧作为一种理论知识——包括“是什么?”的“陈述知识”(declarative knowledge-what)、“怎么办?”的“步骤知识”(procedural knowledge-how),也是“在什么条件和处境下要用这技巧?”的“条件知识”(conditional knowledge-when an why)——的学习,也因为人的处境多变,所以必须特别注意经验的分析和分享。在这个阶段,你必须开放自己,争取机会分析和分享自己及别人的经验(share experience),例如借着与实习导师的定时讨论、由同学组成的学习互助小组、或实习时的伙伴,彼此提出自己遇到的问题,或指出对方未察觉到的误区和盲点。最重要的坦诚的承认自己的不足、有勇气的接受自己会犯错误和曾犯的错误,真诚地与同学切磋琢磨、互相取长补短,丰富彼此的经验。讨论的重点在于把整个经验解剖——以服务对象的需要和处境为主导、分析自己的认知、理论知识、价值观、信念、感情、情绪,以至性格怎样影响自己实习时的言语和行为,以及对服务对象和问题的态度。如有错漏、不足、偏颇、不明白、矛盾、不一致等情况,就需要更认真地审视自己,改善自己。
培华,现代社会对助人者有很高的期望,要求专业人士都是既“贤”(指品格),且“能”(指能力)。要达到最高标准委实很困难,尤其是现代社会越来越复杂,个人越来越难掌握所有相关知识。因为我们需要团队工作,更需要能够率直指出自己不是之处、体谅自己、接纳自己,以及见闻广博的“益友”(友直、有谅、友多闻、益矣)。自己当然更要在品格上“日新又新”,每天“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唯有这样做才可以称得上“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中国传统儒家思想对求学的人有很高的期望。孔子认为每个人要自重,这是真正的人生学问,不在书本上,所以一个人自尊感、自信度偏低就不会重视自己,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人的学问是不稳固的;另一方面,做人也必定要尊重别人,认定每个人都有长处,能够看到别人的长处,发现自己的缺点,而且不怕改过,这才是真学问。(南怀瑾,1990,页33-34)(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论语》·学而)。三个人走在一起,其中一定有可以做自己老师的。孔子这句话说明了学问不光在死的书本上下功夫,还要在社会上观察,别人对的要学习,看到不对的自己要反省:不要这样笨、不要这样坏。(南怀瑾1990 页293)(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则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论语》·述而)。如果不能坦诚地面对自己的不足,将难以成长。我想你大概知道改善性格特征,令自己变得成熟、稳重、灵活、负责、关心、谦虚、好学、不耻下问、勇于改过等……,除了需要“三心两意”(决心、信心、专心、意愿、意志力)之外,还需采用以上方法。
实习期间固然挥洒自如地运用技巧,在专业生涯的初期也难纯熟。这不是故弄玄虚,我更无意打击你对社工的热诚,只因为人的处境变化万千,个人经验虽增多,但却不会自动优化,学习也不会自动由一处境转移到另一处境。要从第三阶段慢慢的过渡到纯熟运用的阶段,还有赖深刻的反思、定期的督导、专业的支持与忠告。
培华,你大概可以看见专业成长过程的梗概:先由无穷的资料(例如实习的经验)中抽取、经过细心的反思从而提炼知识(特别指“条件知识”),最后运用经验学习法(experiential learning model):实践→反思→抽象概念形式及推广→在新处境中试用学得的概念→再进一步实践,把大量的知识,优化成为实务智慧。每个阶段都需要采用不同的方法。我认为定期督导、专业支持与忠告并不常有,但只要学好反思,便不愁没有进步了。反思是什么?有什么好处?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点:
第一点,反思是深入了解和改善自己的方法。反思的内容可以包括了解生命完整的动态、探索生命存在的价值、了解自己的性格特质及生命的节奏与规律,从而培养出尊重生命、珍惜生命、经营生命的态度。这就是“自强不息”。
第二点,反思是学习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社工学生在实践过程中,大都希望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已定的计划进行。不过每当处境稍微变化,执行计划出现困难时,就往往不知所措,甚至可能因挫折而出现焦虑情绪,认为产生问题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力,或者是由某个人或某件事引起的。其实,此时社工学生应该顾及其他人及整体利益,由多角度理解分析问题。例如在一个小组中,一位母亲不停的说话,但原定时间计划不容许个别组员讲得太多,因此社工学生就显得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否应打断那位组员的说话。社工学生当时只考虑如何确保小组按照计划进行,而不能从多角度考虑当下存在的各种问题,在逆境中寻求处理或解决问题的办法。反思是监控自己的思想、价值、感情、言语和行为。
第三点,反思帮助我们知道自己的错误。由于经验尚浅,从事实务时会出现“眼高手低”的现象。自己以为采用了某理论,但实际上是讲的一套(信奉理论Espoused Theory),做的却是另一套(使用理论Theory-in-use)。反思可以另我们发现这种错误。
第四点,反思帮助我们不致重蹈覆辙,反而令我们更有效地掌握及处理困难。如果没有每次探讨及了解自己和问题处境的互动,就不可以在下次遇到类似问题时有经验、有理据、有勇气去做正确的事。由于实务(practice)的情况都是复杂和变化无常的,所以社工导师或上司要在事后与学生或经验尚浅的社工讨论,带领他们从不同的角度考虑问题。导师更要在平日的教学中,让学生透过反思,明白用不同的角度考虑问题会有不同的解决方法。
最后,我必须提醒你,反思也有困难——除了在反思过程中遇到自己的想法与实际情况互相矛盾之外,还有就是情绪的困扰。当反思个人信念、价值观、情感和态度时,各种信念、价值的争持,可以另个人陷入情绪低潮,甚至出现抑郁(depression)情绪。处理情绪需要训练。开放自己、接受自己,改变害怕进入个人抑郁的状态,以克服自己的软弱。这个教育过程因人而异,导师必须借实习的机会,针对学生的实际经验,教导他们学习面对实习的挫折、甚至因家庭及感情等问题所引起的个人情绪,然后鼓励学生勇敢、真诚、开放的探讨自己,协助他们从反思中成长。
另一个反思时常遇到的困难,是社工学生往往把自己的经验和他人分享,却只停留在感受层面。要认真思考的该是:我怎样看待实践中遇到的处境?用这样角度看处境,是否真的最好?有没有更好的角度和解决方法?这样的反思才容易找出自己在处理事情时的优点、缺点,甚至盲点。导师也可以在探讨问题的过程中,鼓励学生放下成见,不计较成败,从实践中反思,使自身结合理论,勇于实践。
还有一点,反思必须要有相关理论知识来支持。也就是孔子所讲的“学而不思则罔(茫然若失)、思而不学则殆(疑难重重、问题的不到解决)”。有效地社会工作就是适当的运用各种知识和理论,分析处境,并准确地做出行为反应(技巧)。我们决不能因考试完了,就把课本丢在一边,完全忘了理论,光思考不再学。如果我们没有足够的理论知识,就不能重新分析问题,深入反思。如果我们不能运用相关的理论在处境中分析和解决问题,这就是使理论与实践产生了“鸿沟”。解决问题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而是要充分地掌握具体现象的复杂性。当我们尝试解释服务对象的行为时,就需要敏锐的留意各种理论在这个处境下的合理解释,以及不足的地方,才能提升社会工作服务的品质。
最后一点,反思时必须保持正面情绪:快乐(愉快、快慰、兴奋、舒服)、爱(热情、怜爱、慈悲);积极面对负面情绪(愤怒、恐惧、悲伤、沮丧、挫折、羞愧、罪咎、厌恶等)、以及经常自我激励(认识、控制、抒发情绪)。与同学共同进行反思时需了解他人情绪、保持融洽人际关系(与人合作、友善地给予支持、激励、信心、合作解决问题)。
常常在学习和反思中保持精神活力、保持思维创造力、保持学习斗志和毅力、有冒险犯难和勇于尝试的学习精神、积极面对学习压力及挫折、用于解决学习问题,是提升运用学习方法的能力、提高学习效率和应变能力的方法。
我们深信,通过坚定不移的继续努力,你一定可以实践理想,将来从事服务人群的工作,也深信你能够好好地把握学习方法,锻炼自己日后走上助人专业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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