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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渡人”杯获奖作品：《摆渡人》
“每一个镌刻着爱与善意的灵魂，都会成为我们生命中的摆渡人。”
——题记
稍稍迟到的夜幕代替了最后一抹晚归的彩霞，黑色笼罩了一切房屋，月色朦胧，树影婆娑，微风吹拂群星。原本热闹的村落只剩下点点星火，村边的河上有一只正在靠岸的孤舟。划船的老人拍了拍衣服，下船回了家。
他是这里的摆渡人，住在这个村子里的人们都认得他，老人是连接他们与镇上的纽带，人们缺些什么东西上镇上去买，又或是镇上的人下班回家，都得搭乘他的船，也是这里唯一的一只小船。人们却也都不认得他，他从不参加村子里的活动，也不去集市买卖交易，除了每天划船，人们没见过他做别的事情，或许除了他自己，甚至都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人们也只唤他作摆渡人。
他是个古怪的老头。
村里人都这么说他。人们似乎以与他交谈为耻。艾慧是这么认为的。
艾慧是艾財的孩子，而艾財是村子里的村长，他被村民们称为老艾，是一个带着银丝眼镜的，体态稍胖的男人。要说他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便是他张嘴可见的一颗大金牙。艾慧的母亲，则从未在艾慧的记忆里出现过，他的父亲也从未提起过，他也不曾过问。
艾慧可能是整个村子里唯一一个没有坐过老人的船的人，他需要什么，他的父亲都会帮他去买，他本以为这是父亲对他的溺爱，可后来他才逐渐发现，父亲真正在做的，是让他远离那个摆渡人。
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艾慧想不明白。
“真是个怪老头，唉！真是气人！”艾財抱怨着。艾慧一边安抚着父亲的心情，一边询问他生气的缘由。
“那个老头，说他古怪还真没错。要什么红玫瑰，忘记买了竟然叫我回去买，下次给他两枝又不是不行，唉！真是怪！”艾財气得跺脚，红晕从耳朵蔓延到脖子。
只收一元和一枝红玫瑰作为船费是这个摆渡人的传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知道不管什么理由，你没有买红玫瑰就不能上船，这也是他被人觉得古怪的理由之一。
“我一定要去见见这个摆渡人。”艾慧想。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摆渡的老人靠在家里的靠椅上，点了一支旱烟，一口一口地吸着，嘴里吟着诗句，“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他在想一个人。
他们是在军营里认识的，女子叫林荟依，是军营里少有的女兵将领，他叫顾智铭，是她的部下，顾智铭在军营中表现得很出色，很快就被林荟依记住了。一来二往的，时间长了，也产生了感情。后来他们结婚了，有了一个儿子。“取我荟字之音，取你智字之意，唤他作顾慧如何？”微弱的灯光照在他们的脸上，满是温柔，满是笑意。
一管烟尽，他塞进新的烟草，又开始吸了起来。岁月的风沙把当年的英俊覆盖得不留痕迹，一滴泪水划过满是皱纹的脸，滴在了桌前的红玫瑰上。红玫瑰是依最喜欢的花。
当时他们外出任务，依递给他一枝红玫瑰，许诺自己定会平安归来。可是她失信了，她倒在了大雪中，鲜红的血泊在纯白的雪中显得异常碍眼。那天晚上他喝得大醉，泪水不晓得流了多少，就连他们唯一的孩子，也不见了踪影，不知被谁捡了去。
他不想再回想下去了。
艾慧背着父亲，悄悄溜了出来，走到河边，上了船。
“嘿，您好啊！”他向老人打着招呼。老人抬眼看了看他，是个生面孔，还与其他人不一样，他是这个镇上唯一一个和他打招呼的人。人们往往都当他做一个划船的工具人罢。他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那个，我会付给您红玫瑰和船费，您能不能带我在水上划一圈？”他感觉面前这个严肃的老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这种亲切感让他鼓起勇气问出了这句话。老人没有回应，划了起来。
他一点也不古怪，人们怎么会这样想他？他或许只是不想和别人说话吧。艾慧想。“可以和我说说您的事吗？”他问。
“......”
“其实，您我都是孤独之人啊。”
老人惊异地看着他，直视着他的双眼，黑色的眼睛闪着光泽，那光泽，是上苍拒绝赐予白昼的光彩。孤独？老人从来没有将这个词和自己联系到一起。我孤独吗？还是说这种孤独已经成了习惯？
“我父亲是村长，因此小的时候，他们都对我很好，没有人欺负我，可也没有人真正把我当朋友。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他停顿了一会，“红玫瑰对于你来说，一定有特别的意义吧。”见老人不说话，他笑了笑“这世间本就是各人下雪，各有各的隐晦和皎洁。”他把玫瑰递给老人，下了船。
一样是月明，一样是隔山灯火，满天的星，只有人不见，梦似的挂起。
老人枕在船头，望着天上的星。如果自己的孩子还在的话，当像他一般大了吧。
艾慧每天都会悄悄从家里出来，去找老人。他认为老人需要陪伴，他觉得老人并不古怪，而是村子里没有人愿意与他交流，他缺一个懂他的人。日复一日，老人冰冻多年的心似乎在烈火的温暖下逐渐解冻，他开始与艾慧交谈，脸上也会流露出少有的笑容。
村子里开始下雪。散漫交错，氛氲萧索，蔼蔼浮浮，瀌瀌奕奕。一样是大雪的冬天，可这个冬天，却显得温暖了许多。“谢谢您，摆渡人！”艾慧摇了摇手，下了船，走远了。
“你才是我的摆渡人。”老人小声的说。
回到村落的时候，却见村子里张灯结彩，这才知道是自己的父亲与公司签了协议，把自己生活的村落改造成了旅游区。“明天大桥就要开始建了，以后再也不用和那个怪老头搭一艘船了！”艾財举着酒杯，大声喊着，人们也跟着应和。
艾慧怔住了，看着父亲，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正准备跑去找老人时，被艾財一把揪住：“你要去哪？！”“找摆渡人！”“不许去！”艾財瞪着双眼，可终究是比不过一个青年的力气，艾財的手被儿子甩开。艾財又怎么会告诉他，小时候带他坐船时，摆渡人听到自己叫他慧的时候，眼睛一路上都没离开过他。更不可能告诉他，很多年前的冬天，自己出去砍柴的时候，顺着哭声找到了一个在绣着“慧”字的襁褓里，冷得发抖的男孩。
艾慧在雪中一路奔跑，找到了摆渡人。老人拍了拍气喘吁吁的他的肩膀：“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艾慧紧张的看着他，生怕他会因为修桥而感到伤心。
“每一个镌刻着爱与善意的灵魂，都会成为我们生命中的摆渡人。这个村庄缺的从来都不是一个摆渡的人，而是爱与善意。”老人把艾慧头上的雪花轻轻拍去，“别担心我，跟我来。”
他把艾慧带到了自己家中，慧看到房间的桌上，铺满了玫瑰花瓣，片片都是鲜红的，定是每天都会更换。“我记得你之前问过我，红玫瑰是不是对我有特殊的意义。”老人摸了摸花瓣，看着艾慧，“这是我爱人最喜欢的花，她在一场任务中牺牲了，我们的孩子也就此失踪，他那么像他的妈妈，一定也会喜欢，或许，哪天我就找到他了呢？看到这些花，就像看到他们一样，就好像，他们还在我的身边。”玫瑰花的花香弥漫在整间屋子里，让这个温暖的小屋显得有一点虚幻。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
又是一年冬天，这天，连接村子与镇上的大桥已竣工，这意味着，摆渡人不再被需要了。
老人站在雪地上，回头望了望身后那个已经住了多年的村庄，他看到了跑来的艾慧。“您真的要离开吗？”艾慧几乎带着哭腔，从身后掏出一只红玫瑰，“让我再给您一枝红玫瑰吧，您离开这里后，一定要多保重，您会找到您的孩子的。”
“或许，我已经找到了。”老人在心里想着。
他接过玫瑰，拿在手上看了许久，笑着说:“我收了你的船费，就让我为你摆渡吧？”
艾慧怔住了，少顷，泪水挂在了笑颜上。
庭列瑶阶，林挺琼树，皓鹤夺鲜，白鹇失素，纨袖惭冶，玉颜掩姱。冬日依旧如往年般寒冷，唯人心于此刻无比温暖。
“谢谢您，摆渡人。”
“也谢谢你，慧，我的摆渡人。”
作者：程新媛 所在学校：深圳市龙岗区龙城高级中学 指导老师：王钟利
本文系“摆渡人”杯全国高中生征文大赛三等奖获奖作品，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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