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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伊博带，2K1794号小行星。
太空港上，一艘艘战舰在轨道上排列着，几个驾驶员在战舰下面无聊地打着牌，扯着闲话。
羽彦走在战舰中间的大路上，左右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美女，坐战舰吗？柯伊博带小行星全部都可以到达。价格绝对优惠。”一个年轻的黄头发青年放下了牌，大声向羽彦叫到。
“黄毛，就你那破烂东西，还全柯伊博带到达。能出这个星球就不错了。”一个红头发青年嘲讽道，转而又向着羽彦一脸媚笑：“美女，还是坐我的吧，我的战舰又大又快，收费还低。你的话我再打八折。”
“得了吧红毛，就你那战舰。全是烟酒味，免费让我坐我都不坐。”黄毛也不甘示弱，和红毛开始争执起来。
羽彦没有理会他们的争吵，只是继续向前走去。
到了尽头，羽彦四处张望了一下，脸上的期待逐渐变成了难以掩饰的失落。
“小姑娘，坐战舰吗？价格优惠。”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羽彦的耳中。羽彦回眸，猛然发现在最里面的战舰边上坐着一位老人。
老人脸上沟壑纵横，满是岁月的伤痕。皮肤龟裂，但腰板笔直，只一看便可以知道他是接受过严格训练的太空军。
羽彦本无意于和他多费口舌，但是，当她瞥见了老人胸口上金色的徽章的时候，她脸上的沮丧烟消云散，化为无限的惊喜。
“摆渡人？”
老人脸上的淡然露出了一丝惊愕，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我不是什么摆渡人。”
“我想去伊甸园。”羽彦略过了老人的反驳。
老人抬起了头。
“你想知道真相，是吗？”
“对，我渴望知道。”
“你要想清楚了，一旦你决定了，你要放弃在新联邦下的所有生活，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
“我想好了，我确定我要了解。”
“最后一次。”
“我确定。”
“跟我来吧。”
老人带着羽彦走入战舰。
战舰，本是“世纪之战”里的主要战争工具。在战后，大批战舰退役，但是经过改造以后，这些战舰虽然攻击的功能消失了，但仍然可以用来航行。所以战舰现在的地位和母星上的出租车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战舰有足够的空间供驾驶员和乘客休息。
进入战舰，羽彦就感觉这艘战舰与平时那些战舰不一样。一般的战舰都是破破烂烂的，弥漫着男人的烟酒味，驾驶舱也是破旧不堪——毕竟都是战争千疮百孔留下来的产物。而在这艘战舰里面，陈设简单且清新，整个舱内带有一些淡雅的香味，甚至还播放着老古董一般的disco。
“Say You Will Never，这是我的最爱。”羽彦露出了一丝微笑。
然而，那一丝微笑，渐渐消失在了嘴角。羽彦突然发现，在舱室的最里面，有一面巨大的墙，上面刻着数字从1到50，已经占据了半面墙。所有数字都是手工刻上去的，苍劲有力，遒劲有道。让人看了无比震撼。
“这是什么？”羽彦指着问道。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自己默默地调出了全息投影仪，说：“过来看吧。”
羽彦也没有多问，坐到投影仪旁边，等待老人的讲解。
“你们的历史应该学过了，500万年前，母星，也就是‘地球’生态恶化，人类便开始旷世的‘大移民运动’。目标主要是柯伊博带的冰质彗星和含水的小行星。但是，到达以后，人类却在这上面发现了文明。两个文明因为领土争端开始了战争。这场战争打了一个多世纪，也被称为‘世纪之战’。最后人类将敌对文明打败，把他们赶到了奥尔特云外面。而人类则顺理成章地占领了柯伊博带，建立了新联邦。对吧。”
“和历史书上完全一致。”
“而你，想回母星？”
“对。”
“为什么？”
羽彦顿了顿：“就像Say You Will Never里面唱到‘Since the day I met you baby I can feel’那样，从我第一次看见它的美丽我就想去了。人类联邦严禁我们返回母星，表面上是以地球生态恶劣为托辞，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入侵者害怕另外一个入侵者的入侵罢了。500万年了，地球的生态早就恢复了。人类不过就是怕新出现的文明对他们实行另外一个‘世纪大战’，重演他们的暴行而已。我想回母星，享受一下最原始的自然：金色的沙子，茂密的树林，以及那波浪缓缓的海。而不是每天面对着冷冰冰的全息屏幕，看着苍凉的宇宙。而你，是人类最优秀的驾驶员。你被联邦高层特许飞出柯博伊带的人类边界去执行任务，也就是说，你可能是唯一一个能通过正当手段飞出人类疆域的人——因此也是最安全的方式。因此，你在我们“重返地球”组织里是个传说，更是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在找你。你也被我们誉为“伊甸园的摆渡人”。我也是找了你许久才找到的。如果你肯带我去，价格你随便开，我会给齐费用的。”
“看来，你把地球想象成伊甸园了。”老人笑了，那些皱纹逐渐舒展开来。他拿出一根雪茄，享受着抽了起来。
“我希望是，我渴望成为那里的夏娃。”
“那你希望有亚当和你一起去吗呢？”老人轻笑，吸了一大口烟雾，在椅子上吐起了烟圈。
“这不重要，我可以自己过去。”
“我还要告诉你，我去过那里，但那里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美好。”
“我不在乎，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看来你下定决心要去了。”
“是的，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了，摆渡人。”
“三天后我会带你出发，回去准备一下吧，”老人掐灭了雪茄，又说道：“我不需要任何费用，但我有一个要求：你不可以携带任何有关于人类文明的东西，否则我就不能带你去了。”
“没问题。”
老人有点诧异：“这么坚决？说实话，之前有不少像你一样的青年来找我，不过在我提出这一条以后他们就都放弃了。”
“心向往之，行必能至，我既然决定要去，就不会反悔。”
“那三天后见了。”
三天后，发射港。
老人褪去了破烂的衣服，换上了一身笔挺的军装——当然还有那一枚金色的徽章，这是老人特权的象征。
“上次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卡戎。”
“卡戎？”羽彦略微思索，随即又抬起头，嘴角浮现了一丝微笑：“古希腊神话冥王哈德斯的摆渡人？这个名字对于你很贴切。”
“谢谢，”卡戎微笑，“冥王星是人类现在的前哨基地。只要过了冥王星的轨道，到达地球就是时间问题了。”
“而你就是摆渡人，冥王星轨道就是冥河，人类文明便是地狱。只有你能把我从这个地狱带出去，让我迎接新生。”
“最后一次确认，你是否决定要回母星。”
“我们出发吧。”
银芒一闪，战舰消失在了太空港里。
羽彦坐在窗边，看着基地在视野中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很快，映入眼帘的便是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小行星和碎乱陨石。
视野变得越来越大，新联邦慢慢地收入眼底。
很快，冥王星那著名的心形山脉出现在了视野之中，而人类的基地，已经超过了人眼的极限角分辨率，无法辨认。
冥河已经被渡过，剩下的便是摆渡人悠悠的驾驶旅途。
羽彦惊叹于这壮丽的景色。慢慢的，慢慢的，她感到无比的疲倦。于是，她慢慢闭上眼睛，缓缓睡去。
一缕阳光照在了战舰的银翼上，反射出了耀眼的光辉。
苍凉的宇宙里，一首Say You Will Never在孤独地回荡。
留下的只是人类的渺小与希望的伟大。
“伊甸园，我来了。”
羽彦醒来以后，发现她浑身赤裸地躺在沙滩上。有一个男人正笑脸盈盈地看着他。
她艰难地站了起来，男人也迅速上前把她扶起。
她环顾四周：金色的沙子，茂密的树林，以及那波浪缓缓的海。这一切让她觉得又熟悉，又陌生。
“这里是？”
“这里是伊甸园，”青年道：“你可以叫我......亚当。”
“既然如此......”语言迟疑了一下：“那你就叫我....夏娃吧。”
羽彦又打量了一下这个男青年，在她意识到了什么之后，她瞬间变得面红耳赤。
“为什么......我们都没穿衣服。”
“这里是伊甸园，”男青年笑了“我们还没吃善恶树上的果子呢。这是个美丽的地方，肮脏的人类文明不应该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
“这里真的是伊甸园。”羽彦望着远处的大海，喃喃自语。
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兴奋地大叫起来。
“我到了，我终于到了这里！”
亚当也开始和她一起尖叫，两人向大海跑去。
夕阳下，两人的影子在海水中荡漾。他们互相泼着水，享受这伊甸园的自然美丽。
一缕银芒在天际闪过，在曦光的掩映下，仿佛没有来过；又似乎是一缕清风，来了、走了。却又好像，是永恒。
冥王星太空港。
老人坐在高楼的边缘，看着人来人往的基地。他宛若一具雕塑，好像永远也不会动。
一个黑影从后面走来，坐到老人身边，把一罐罐装啤酒给了老人。
老人熟练地打开拉环，一仰头，咕咚咕咚地把啤酒灌了下去。
“这一代文明的酿酒技术明显进步多了，他们的啤酒比以前的都要好喝太多了。”
“毕竟都是第五十代文明了，这酒要是再不好喝可就说不过去了吧。”黑衣人说道。
黑衣人拉下兜帽：是一位老太太，沟壑纵横的脸上，有着一丝英气。
沉默良久，黑衣人道：
“卡戎，这一代的‘夏娃’怎么样？”
“和以前50位夏娃相比，她坚决太多了。以前的夏娃都要等到文明周期的末尾找到，有些还要耗费一番口舌才肯去。但这个小姑娘很坚定，下一代文明应该会有很多有趣的事情。你呢，这一代的‘亚当’如何。”
“和你说的‘夏娃’一样，是一个很坚决的小伙子。”
“可惜了，如果他们把他们的坚决用来发展这一代文明，说不定就可以打破主的文明发展周期呢。”
“别乱说！”黑衣人大喝，“我们不过只是第一代原初文明的幸存者、主的摆渡人。我们能活到现在都是主的恩赐。我们能做的只有促进一代又一代文明的更迭与循环，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把上一代文明里的反动者带到地球，让他们经过一亿年的文明发展周期，再来这里与上一任文明开展战争，不断循环。直到主的尽头。”
“到那个时候，也就是我们的尽头了。”卡戎露出一丝苦笑，“宇宙在这个重子大循环里面，不断发展更新。主为宇宙服务，而我们不过就是帮助主促进这一循环。一亿年后，这繁华的基地，又会被下一代来到的文明占领。未来他们，会来毁掉他们曾经的文明；而他们的子孙，又会来毁掉他们的文明。沧海桑田，白驹过隙，不过只是宇宙一瞬。主也已经走过他的半生了。我们还是好好珍惜这一切吧。”
二人起身，向着太阳落下去的方向，单膝跪地，双拳着地，低着头，喃喃地念着什么，仿佛在做着什么祭祀活动。
良久，二人站了起来。
“向主的祷告结束了，这一代文明纪元也快结束了。”
“是啊，第51个文明纪元就要开始了”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无言，只是各自看着远方，那一点霞光落下。
此时无声胜有声。
“我走了。”黑衣人率先打破了沉寂。
“晚安，哈德斯。”
“晚安，卡戎。”
“一亿年后见。”
两人互相击了一个掌，头也不回地各自走入自己的战舰。
卡戎走进自己的战舰，来到那一面数字墙前，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在50的后面郑重地刻下了“51”这个数字。
第51文明纪元，开始了。
人类在柯伊博带的新联邦，沐浴着夕阳的照耀下，陷入沉睡。
太阳总会再次升起来，只是，它不再为人类，而升起。
只剩下一首Say You Will Never，在宇宙中低吟浅唱。
这是前一个文明的暮歌，也是后一个文明的未来。
就像一条蜿蜒的河流，向前流去。而两位摆渡人，把来来往往的过客运去。曦光打满水波荡漾，留下金色的光辉。
文明来来往往，毁灭又新生。
而那不变的，只有那永恒的太阳，那伟大的主。
作者：周文熙 所在学校：深圳中学 指导老师：于舒婷
本文系“摆渡人”杯全国高中生征文大赛二等奖获奖作品，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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