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关于自我拯救的故事,献给青春期的迷惘的我们
1月18日,腊月二十七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寒假,丝毫没有充斥着快要过年的气息。
经历了辅导班课程洗礼的张涵被快到正午的太阳晒着,可是脑子里还充斥着晨间的雾气,她晃悠着身子地走向站台,又晃晃悠悠地上了回家的车。
“回来了?哎呀,你说说你今早上出门又不带帽子,带个帽子也不会累着你,多大个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都是我惯得你啊。”
“我忘了。”
“忘什么忘啊,我看你就是不愿意带,这个时候的小姑娘啊不要爱美,我跟你说啊,不要早恋……”
“哎呀,在辅导班好好喝水了没有?”还没放下的书包在背上突然轻了一下,“哎呀,我今早上就给你带一杯水,你说说你,连杯水都没喝上。”哦,水杯被抽走了。
张涵没说话,一直没说话,似乎已经懒得解释她在辅导班又接了一杯水的事实。
当青春期的烦躁遇上更年期的爆发,或是狼烟四起的战争,又或是单方面隐忍冷漠。
1月18日,腊月二十七
19:30了,天早就昏沉下去了,母亲的表情从热切到冷漠到不厌烦。
“怎么又回来晚了?”母亲已经做好饭菜等待了父亲近半个小时。
“不好意思,又堵车了。”父亲习惯性地将脱下了脚上的鞋子放在该放的位置,选择无视了母亲略带怒火的声音。坐在了沙发上打开电视,这个时间都在播放着新闻栏目,父亲看了两眼,就拿起了手机。
电视一直在响着,可是没有人去听它。
“今日,丽阳区民警接到一对父母的报案求助,称女儿于1月21日下午2点左右离家出走,直至今日30多个小时仍未寻回,目前警方已立案调查。
‘我们很着急,女儿你要是看到就回来吧,是爸妈错了……这让我们这个年怎么过啊……’”
低着头,一直在帮母亲忙活的张涵,在恍惚间听到了新闻,抬头瞟了一眼电视,看到了哭泣地父母和离家出走的女孩的照片,她不敢看得太仔细,因为母亲还在厨房等着她帮忙,又或许是因为她不愿意去面对这个家庭的惨剧,心里觉得又可怜又可悲,她张了张嘴,有些话总想说出来,却是又默默地低下了头。
“吃饭了。”父亲还在玩手机。
“吃饭了。”父亲抬屁股到厕所了。
“吃饭了!”父亲开始拖厕所的地板了。
“吃饭了!听没听着?!你说你回家就摊着,也不帮我收拾一下东西。”母亲上火了。
父亲选择了默默坐在饭桌上,低头吃着饭。
当二十多年的婚姻,慢慢地把两个人的热情耗尽,慢慢地把两个人扒光,暴露出的只剩下情感的坟墓。
22:40,普通的夜晚里,灯都灭了,只有砸在枕头上的泪珠在反光。
“你很悲伤。”张涵微痛的脑袋木了一下,微微抬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站在床前的身影,有些熟悉,又有些模糊。
“你是谁?”张涵的声音有点哑,她并不害怕,内心却有些雀跃。
“不知道。”张涵好像有点看到它的样子了,有点熟悉。
“你死了吗?”张涵想起来了,她好像是离家出走的女孩。
“……”她不见了。
门开了,黑暗中,张涵把湿了的枕头用被子藏了起来,母亲帮她掖了掖被子,转身离开了,母亲以为她睡了,或许张涵也希望她睡了。
“你还在吗?”
她出现了,身形有点飘忽。
“你累了吗?”
她犹豫了一下爬上了床,僵直地仰躺在张涵的身边,好像是陷进了被子里,又好像是飘在床上,她好像是很熟悉又充满不习惯地翻了个身子,看着张涵。
“你是什么?”张涵擦了擦眼泪,面对着她,她的身子好像可以透光,又好像可以触碰,张涵尝试着伸手,手却穿透了她的身子,张涵赶紧收了回来。
“……”她也尝试着伸手,手却出现在了张涵的背后,她好奇地旋转了一下手臂,张涵感觉到身体里有点冷。
“你叫什么?”
“栗子。”
“你会离开吗?”
“……”
…………
张涵睡了,她还醒着,她似乎在等着张涵的问话,后来,她也闭上了眼睛,没人知道,她睡没睡着,或许说是她能不能睡。
两个女孩,头对头的睡着了。
张涵被闹铃吵醒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回头看了看床,空荡荡的,或许她认为昨晚真的睡着了。
1月19日 腊月二十八
快过年了,街上的车辆慢慢少了起来,这个靠着马路的家就变得安静了许多。
外婆从阁楼,慢慢地走下来,外婆是个倔强、乐观却又悲哀的传统女人。她年纪大了,病在她的五脏六腑蔓延,一个儿子死了,一个儿子不管了,或许是管的,管的是老家的那套老房子,多少人等着拆迁呢。
外婆总是缝补着那些旧衣服,将新衣服藏在柜子最里面;外婆总是不管是阳光明媚还是雨打风吹,坚持不懈地去外面找人拉呱,忘记吃饭或是回家。母亲说从母亲小的时候,外婆就是这样不着家,她和两个舅舅经常饿着肚子去学校;外婆从年轻总是一遍一遍的原谅酗酒的外公,她依赖着外公,离不开外公,可在张涵眼里,她并不爱着外公。
“来拿饭。”母亲的声音没带着什么感情,甚至有些麻木。
外婆嘟嘟囔囔说了些什么,这些话很少有人听清楚,或许也没人在意她说了什么。
外婆又以缓慢地速度爬上了阁楼,关上屋子的门,门缝里依稀透出了豫剧的调子。母亲扔掉了手中已经有些污垢颜色的抹布,准备上楼。可是很快调子又不见了,可能是因为外婆知道母亲不爱听这些。母亲又折返了回来,默默开始擦拭永远也擦不干净的油烟机。
张涵只能默默地看在眼里,她有的时候想说点什么,但是确实也不知道怎么说,像个无法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母亲十多岁出来打工,为了家庭付出了三十多年,远长于她的婚姻,远长于她的青春……
当三十年时间里母亲付尽了时间、感情、责任、金钱……渐渐的冷漠替代了情感,渐渐的麻木充斥了责任。
1月19日 腊月二十八
午餐过后的家庭显得格外安静,所有人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还学不学习了?别老是看视频看视频,有什么好看的?”母亲把水杯或是扔或是放在了桌子上,“假期啊,就是别人背地里努力的时候。你看看你妈,我天天陪着你,你学不好对得起我吗?”
“我和你爸给你付出了多少?要是不为了你,我或许就早和你爸就离婚了。我身体也不好,要不是你在家我看着你,我去床上躺躺多好……”
张涵是个不怎么优秀的孩子,从小没有拿过奖,没有当过班干部,或许从来没有让父母感受过自豪。张涵是个并不怎么努力的孩子,她不愿意在苦学的海里做舟,因为她有自己神奇的世界,她可以默默地发呆一上午,她总是期待着有一个心有灵犀的人可以陪伴她,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她并不害怕栗子,她觉得栗子很熟悉,但是又很陌生。张涵是个没什么勇气的孩子,她被困在这个家里十多年,没想过挣扎,没想过诉说。
当十多岁的人生里充满的全是母亲的因孩子才存在论,以及为孩子而契约的婚姻,十多岁的人生不知道如何处理,不知道如何改变。
22:40,这是个难眠的夜晚。
栗子在母亲关上安睡的门的时候又出现了。张涵坐起来,看来今天晚上的她已经等好久了。
“……”张涵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沉默了一会“你为什么逃走了?”
“不知道。”栗子找了个椅子坐下,很显然,她只是想和张涵一样,但是与其说坐着,不如说飘着,她的眼睛很黯淡,看起来像是在说谎,但张涵没有过分计较。
“你为什么在这里?”
“为了你。”
“我?”
“避免你的死亡。”
“我怎么死的?”
“和我一样。”
“你怎么死的?”
“不知道。”
“好吧,我怎么避免?”
“去告诉家人你爱他们以及他们也在互相爱着。”
“做不到的。”张涵出口地时候几乎没有犹豫,可能是不再像探讨这个话题了,“我困了,先睡了。”张涵在栗子的注视下慢慢地躺下盖上了被子。
“你一定要听我的,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栗子不确定她有没有听进去,她听到了悠长的呼吸声,只能默默地消失了。
张涵感觉到了旁边的冷气消失,她默默地转过头看着窗子的方向发呆,脑子里不断响起栗子说的话,可是却越想越模糊,越想越模糊,越想越模糊……
1月20日 腊月二十九
早上,张涵是被惊醒的,她做了可怕的梦,在梦里,她看到了自己死在了田地里,离着马路很近,马路的对面是一个长得很奇怪的稻草人,就像是小孩子捣蛋的作品,鲜血染红了土地,慢慢渗到了身旁小麦的根,恍惚间,麦穗都是红色的,死亡的气息从头蔓延到了四肢,甚至感觉到恶心的苍蝇趴在她的身上摩擦触角,她已经无力驱赶了,麻木地转动了一下眼睛,她好像看见了栗子正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可是却看不见栗子的表情,也看不清她的面容,却感受到了栗子身上浓浓的悲伤和后悔……
伸手勾住了枕边的手表,眯着眼睛瞅了瞅,今天是1月20号了,1月20日,1月20日,还有一天就春节了。
“这让我们这个年怎么过啊……”张涵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句话,她努力去回想新闻的内容,可是怎么也记不清楚了。
张涵这一天显得很乖又很奇怪,昏昏沉沉,因为她现在无时无刻的不在想那个可怕的梦境,和苍蝇趴在身上的触感……
不只是父母感受出了张涵身上的问题,甚至是长居阁楼的已经许久没有和家人说话的外婆,也在拿饭的时候问了一句“栗子有没有发烧?”。
当然这句话张涵没有听见,因为她恍惚之间又睡着了,梦里看了一回自己的走马灯,她从婴儿的眼睛里,看到了新晋奶爸的紧张的父亲,看到了父亲对坐月子的母亲的贴心照顾;她从幼童的眼睛里,看到了慈祥的外婆,亲切的唤着“栗子”“栗子”,看到了一家人的晚餐那么温馨;她从少年的眼睛里,看到了父亲和母亲忙碌的身影,看到了身边的同学、老师慢慢充斥回忆,耳边话已经变成“涵涵”“涵涵”……
“今日,丽阳区民警接到一对父母的报案求助,称女儿于1月21日下午2点左右离家出走,直……”
张涵醒了,但是她不太愿意睁眼,错综复杂的梦,重新在脑海里响起的新闻,混乱的时间线,她的心里已经在猜测着栗子就是自己了。但是这并不是她不愿意睁眼的重点,她只是在默默感受着自己曾经感受过的这个家的温暖。
“栗子,你没事吧,哎呦,烧得难受不。”外婆拄着拐杖从椅子上站起来,蹒跚地疾步冲过来,看着已经睁开眼的张涵。
“外婆,我以前叫栗子不?”
“是的呀,自己小名都忘记啦。”
“哦。”张涵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你爸妈给你买药去啦,真是的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回来。”
“我没事了。”张涵坐起来了,外婆用手按了按张涵的头。
“哎呀呀,退这么快的呀,那你也要休息休息。”
“没事的,外婆。”
张涵穿上衣服,抱了一下外婆,冲下了楼,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袋栗子,母亲之前最爱吃的栗子,她决定把一切都说出来。
那天以后,张涵再也没见过栗子,所有的事情被她埋在了心里。
这是好长时间以后了,张涵挺过了自己的青春期,父母挺过了婚姻的坟墓期,母亲和外婆挺过了责任大于亲情的困难期,这个家庭挺过了自己的冷漠期。
今天,张涵要和父母和外婆去乡下的外公家,车窗外的景象由高楼大厦变成了低矮楼房,又变成了旷野……
“爸爸,停车。”张涵突然叫了起来。
父亲连忙踩住了刹车,靠在路边挂了档,张涵打开车门,不顾后面父亲和母亲的叫喊声,向车后面的方向跑去,然后停住了。她停住的地方的马路对面矗立着一个长得很奇怪的稻草人,就像是小孩子捣蛋的作品。
张涵扒拉开草丛走进麦子地里,她看到了一小块地上长着红色麦穗的麦子,红色麦穗的麦子中间放了一封信,一半被土埋住了,还有一半被时光染成了黄色。
她拿起来打开,上面只有一段文字,一张笑脸和署名。
“至生活美好的我自己。
——自己的摆渡人 栗子”
麦地里,张涵冲着家人挥了挥手,信和红色的麦穗慢慢地消失在了阳光里。
作者:王小丫 所在学校:青岛第三十九中学 指导老师:苗涵
本文系“摆渡人”杯全国高中生征文大赛三等奖获奖作品,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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